月沉灯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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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N#〖L向〗【华米兹之歌·A·挽歌】上


『前言』

这个系列,就是通过华米兹的孩子们,来加深L这个人物,包括性格,以及他背后的一切。

这个系列一共有26篇,会通过不同的角度,用26个性格迥异的人物的看法,来解析L一个人。

在此说明,我想写的是一个真实的故事,而不是为了让人物显得多么特殊,从而把某些大人才有的特点强加给孩子们。这个系列的每个人的性格形成都是有原因的,包括L,他也是经过时间洗练才成为那个名侦探的,请不要用脱离世俗的眼光看待他们,他们是天才,更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在此致敬原作者大场鸫,感谢他创造了一个这么好的故事。

如果看了以上的碎碎念还有人能够接受,那么就请看下去吧。

请记住,我把L当成一个人,而不是什么神。

(第一篇A的个别设定参考于网络流传最广的说法,每篇都会收入专门tag【华米兹之歌】,自娱自乐产物,无所谓人气,龟速更新。)

(01)

A是华米兹之家的继承人中,唯一一个亲眼见证他们日后的光、最无与伦比的骄傲和希望——那个被称为L的少年,在时光洗练下一步步成长起来的孩子。

她还记得那一年她12岁,那一天花园里的郁金香刚刚结出花骨朵,她一个人溜出房间,背着手在石子小路上踢踢踏踏的跑着,一直跑到被月芒笼罩的花坛边,拎起小水壶给花浇水,仰头透过指缝去窥视那明亮皎洁的月亮。

不远处的大厅里人声喧闹,华米兹家的孩子们都窝在温暖的壁炉边进行着各自的餐后游戏,只有A愿意跑出来,在还没有完全回暖的刺骨空气中舒展身体,晒一晒冷冰冰的月光。

她哼着新学会的名为“Who killed Cock Robin”的儿歌,把元素周期表打乱顺序套进曲子里哼唱,白色的小皮鞋在草地上随着节拍轻点着,她看着清亮的水流从水壶里跃出来,似乎所有的一切都被这太过美好的月色镀上了一层虚幻的银边。

很久以后她也曾设想过,如果那时的她没有贪恋一时半刻的独处时光,一切也许就会有所不同,她的人生,也许就可以一直那么平淡下去。

只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12岁的A,注定会在那一夜遇见6岁的L。

“Amy。”有人叫了她的乳名。

A轻轻回头,最后一滴水恰好从壶颈边沿滑落下来,狠狠砸落在娇嫩的花蕾上。她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发现穿着黑色风衣风尘仆仆的中年男人正站在华米兹之家的铁荆棘大门口,微笑着冲她招手。

“渡!”看到男人的同时,A就放下水壶,白色的裙角随着她奔跑的动作扬出一个花瓣般的好看弧度,她跑向收容华米兹所有孤儿的伟大发明家,抬起脸给他一个欢快的笑容:“你回来了!”

“是的,Amy。你穿的太少了,当心着凉。”渡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他没有问A为什么在这么冷的夜晚一个人跑出来浇花,因为给每一个孩子自由发展的权利是华米兹之家教育的宗旨。

“我一点也不觉得冷,还有你看,这是Roger给我买的新裙子,我很喜欢,你觉得好看吗。”A和华兹米的每一个孩子一样,总是希望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这个男人看,她提起裙角,先是轻盈的转了一圈,然后故意绷起小脸像模像样的微微屈膝,行了个标准的宫廷礼。

“好看极了,你是华米兹家最令人骄傲的淑女,我的小Amy。”渡微笑着,用右手摘下头上的帽子压在胸前,一本正经的躬身回礼,A把手递过去,渡亲吻了女孩白皙的手指,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这次回来要长住吗?有给我带什么好玩的东西吗?”A亲昵的问,作为目前华米兹之家最优秀的孩子,她一直有着能够亲近渡的特权,而渡每次回来也总会给她带一些小礼物,一些不同于其他孩子的,属于某个领域真正天才的礼物。

“我很抱歉,Amy,这次我回来只给你带了一本有关犯罪心理学的原版书籍,我回来有更重要的事要办。”渡的声音带着些许歉意,A这才发现渡的身后停着一辆黑色的林肯车,有一个模糊的影子似乎正趴在车窗上观望,A透过黑色的玻璃和里面的人对视,不知为何觉得心里一沉。

“是新的成员吗?”A歪头,似乎是想看的更清楚一点,金棕色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柔顺的垂在颊边,女孩压低了声音,轻轻的问。

“是的,他叫L。”渡说,他走过去打开车门,里面的孩子似乎瑟缩了一下,半晌才慢吞吞的探出一只白皙的脚踝,从车座上爬下来。

那是一个看起来很瘦弱的黑发男孩,即使快被裹成了一个毛茸茸的粽子,看起来也像是随时会被风吹走。他抓住渡的手,垂着头,A只能看到他过于瘦削的下颌和一双抿得很紧的嘴唇。

他在紧张。他很排斥陌生人。

在心里迅速做出了论断,A放弃了过去打招呼的想法,而是隔着几米的距离,一边踢起草地上的石子,一边友好的大声说:“欢迎来到华米兹之家,我是Agnes,你可以叫我Amy,很高兴认识你。”

这些只是客套话,她知道那个孩子是不会给出回应的,于是大胆无畏的女孩转而去问和蔼的中年男人:“渡,我可以知道他的全名吗?”

“抱歉Amy,我想这个问题你应该问L,让他自己回答。”渡牵着男孩的手走过来,A看到男孩的下颌线条绷得更紧了,渡说:“不过他很怕生,你能带我们去找Roger吗?”

“愿意为您效劳,先生。”A总是乐此不疲于跟这个发明家玩一些角色扮演的游戏,她很快入戏,虚握着拳头的手放在唇边轻咳一声,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蹦蹦跳跳的走到前方开始带路。

Roger并不难找,A知悉这个孤儿院所有人的生活习惯,只要再加上一些简单的推理,她就总能精准的判断出每个人现在所处的地点和正在做什么——这让她能够顺利逃脱一些不必要的劳务活动,甚至是犯错的责罚。

今天是周一,时间是晚上9点,早晨温室花园已经做过清扫,下午孩子们的房间也已经检查完毕,如此看来——

“打扰了,请问Roger院长在吗。”A背着一只手,右手蜷起纤细的食指在图书馆紧闭的黑木大门上叩了叩,还夸张的凑过去听里面传来的声音。

“哦,Roger估计又没有听到,他总是这样。”沉寂了一会,没有听到有趣的匆忙堆放书籍的声响,A才冲着身后跟来的渡和男孩耸了耸肩,调皮的扮了个鬼脸。

“Amy,扮鬼脸可不是淑女会做的行为。”渡摇了摇头,那个男孩子几乎整个人都缩在他的身后,对此渡似乎也有点无奈。

“我不打扰你们了,淑女要回去睡美容觉啦!”A敏锐的察觉到自己的存在可能会让被称为L的男孩更加束手束脚,于是很果断的提出离开,善于察言观色也是她的良好优点之一,所以她向来是华米兹最受欢迎的孩子。

“好的,晚安Amy。”渡躬身亲吻了A的脸颊,A微微偏着头,余光不经意掠过才到自己胸口的小男孩的头顶,才发现他居然也在暗中观察她。

那是一双带有独特美感的眼睛,里面盛满星辰和警惕的光,藏在黑色的额发后冷冷的注视着观察对象,A突然有种被什么凶猛的动物从黑暗中窥伺的错觉。

这更加勾起了她的兴趣。

“请多指教,L。”她干脆没有避开男孩的目光,反而笑盈盈的眯起眼睛和他对视,然后伸出手飞快的摸了摸男孩的柔软的黑发。

男孩似乎从来没有被人摸过头,一时有些吃惊的睁大了眼睛,苍白的小脸也一下子有了点血色,整个人像是一个突然有了人气的瓷娃娃。

“不要碰我。”男孩突然开口,声音还带着点闷闷的鼻音,他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想要打开A的手,然而在此之前A已经把手从容的收回来了。

“发质很好哦。”A又扮了个不淑女的鬼脸,在渡无奈的目光中道了晚安,她没有再去看L的反应,小皮鞋在地板上旋了一圈,灵活的踏着舞步跑开了。

“L,她是A。”看着女孩远去的背影,渡轻声说:“你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找她帮忙,她日后会成为优秀的心理和侦查学专家。”

名为L的男孩缄默不言,只是把含在手里的大拇指放了下来,转头看了看走廊窗户里映出的银白月亮。


(02)

L是一个很孤僻的孩子。

A从第一次见到他开始就深知这一点,并为此感到好奇,就像想要看到敏感的河蚌内部的软肉一样,这份好奇有时候很可能会带来一些不经意的恶意。

不过A虽然是个乐于冒险的淑女,却很善于管理自己的情绪,她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和那个孩子有过接触,渡和Roger对L的保护很好,他们给了L最适合他的自由空间,因此内向的L除了和大家一起吃饭,其他时间几乎都是一个人窝在自己的房间里看各个国家的书籍——华米兹总会给爱看书的孩子准备最好的资源。

几乎不用A刻意观察,她就能判断出实际上L还处于创伤后的自我封闭时期中。

在这里的每个孩子背后都有一个不那么美好的故事,他们都是孤儿,都或多或少在某一个领域有一些缺陷,却又相对的在另一个领域极度天才,来自家庭的创伤往往会在很长一段时间束缚着他们,华米兹的存在就是为了缝合这些伤口,并在愈合的痂上点缀美丽的鲜花。

A自己算是一个例外,她是在睡梦中失去双亲的,没有受到什么刺激,再加上她天生对感情有些淡薄,所以面对事实她反而比任何人都要平静,家庭破灭成为孤儿的阴影并没有困住她很久,她很快就走了出来,并用完美的微笑迎接每一个人。

她曾无意间听到Roger对其他人说,Agnes是渡最放心的孩子,同时也是最让人担心的孩子。

什么嘛,难道孤儿就一定要怀念原先的家庭吗?尽管有记忆时和父母的生活确实温馨而幸福,但是她现在在华米兹也很快乐不是吗?还能见到各种有意思的人,这可比平庸的父亲母亲要有趣多了。

A右手支着下颌,一边百无聊赖的走着神,一边用空闲的左手拿着叉子戳起蛋糕顶上的樱桃送到嘴里,牙齿咬合的瞬间,殷红香甜的汁水溢满口腔,她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

“Amy,这是你的派。”坐在左边的E把草莓派推过来,然后收回手细致的把每根手指都擦了一遍,才拿起刀叉。

A对E的洁癖已经见怪不怪了,她百无聊赖的用餐刀划开酥软的水果派,目光落在中间红色的流心上,不知道为何突然觉得有些反胃。

今天的L似乎因为身体不适没有出席丰盛的晚餐,渡和Roger也不在,一切都无聊透了,无聊到她一眼看过去,就能从所有人的神情和动作上猜测出他们心里在想些什么。

所以这就是交换了才能的代价吧,什么都看的太清就反而没意思了,A突然有些理解D为什么在被数次惩罚后还会那么跳了。

这种时候,L会在干什么呢?睡觉?看书?发呆?或者是一个人在房间里吃自己的营养晚餐?

A很少对一个人起兴趣,但她现在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去猜测L的事,至于理由,这实在是太简单了,就如上文所说的——A并不了解L,甚至无法推测黑发的男孩现在正在做些什么。

因为不了解,所以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这对A来说是极度罕见的体验,就像是窥探洞穴里龙的秘宝一样刺激而富有挑战性。

A喜欢有趣的事物,尽管大多数时间她遇到的人或物都显得十分无聊,不过也是因为如此,能让她觉得有挑战性的东西才显得那么弥足珍贵。

不如就让事情变得更有意思如何?三天时间,她要用三天时间掌握L的一切,完成这个挑战,然后再去找新的玩具,比如撺掇D和她一起偷偷溜出华米兹玩一天?

在心里默默定下游戏规则,A还保持着开朗的笑容和右座的D聊着今天报纸上看到的杀人案,推测疑难案件的作案手法和捕捉背后的凶手早就成了这两个天才的日常游戏之一,渡曾说过,A的观察力和D的大胆推理结合在一起,就是一个世界上最优秀侦探的最高水平。

不过即使被如此夸赞,A也记得当时渡微微皱起的眉头,他肯定觉得还少了些什么,那个缺失的环节让A自己也很难受,至于大大咧咧的D肯定不会注意到这个伟大发明家不着痕迹的欲言又止。

有时候无知也是一种幸福。

A喝完最后一口奶油浓汤,把餐具按照餐桌礼仪摆放整齐,在D豪放的吃相中对他说“今天的甜点就让给你了。”,然后翩然离席。

今天的餐后运动做什么呢。去看看巨龙的宝藏如何?

A勾起唇角,手指搭在旋转楼梯的扶手上,轻轻的抚摸上面光滑的包浆。她和沿途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友好的打了招呼,甚至为了掩盖自己的目的还会停下来和要好的伙伴聊聊天,再把尚还幼小的弟妹送回房间。最后一个人走到目的地,看着与楼下热闹氛围截然相反的清冷走廊叹了口气。

华米兹家优秀的孩子太多,虽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行事风格,虽然大部分孩子都是友好善意的,但也不代表他们会随意接纳一个不合群的人。

尤其还是一个受到所有人的恩人——渡和院长的特殊关怀的孤僻新成员。

L被孤立了,大概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一点。

又或许是知道但是却不在意?

A尽量放轻了脚步,尽管华米兹之家收容的孤儿不少,但是顶层的房间大多数都是空置的,毕竟经历过家庭离散的孩子往往都会比常人要敏感,而孤独是催生负面情绪的温床,所以华米兹会尽量把孩子们的房间安排到一起,并鼓励他们互相串门玩耍,以此来让时间更好的洗去创伤。

据A所知,楼下空余的房间还有不少,楼顶虽然视野很好但是十分冷清,没有什么孩子愿意住在这里,毕竟Roger的房间就位于顶层,和Roger比邻而居的代价就是自由度会大幅度减少,这个英国的老绅士很喜欢安静,虽然他不会采取惩罚措施,但是被他那双深邃的蓝色眼睛盯着看一会儿,再不乖的孩子也会不好意思的选择噤声。

走廊里弥漫着属于草莓蛋糕的甜腻香气,Roger可不会吃这种不利于睡眠的晚餐,那么气味的唯一来源就只能是代理院长仅此一个的小邻居了。

A走到L的门前——位于走廊最里的一个孤零零的房间,她在门口站定,隔着门板听了一会儿,里面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音,她不禁开始怀疑L根本就不在。

不过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女孩抬起手,用惯用的手势准备敲门,然而她的指节还没有碰到门板,房间里就传来了一个微小的声音:“进来。”

A有些意外的挑起眉梢,不过这也仅仅是减少了探险的惊喜程度,她还是很乐意给大家带来一些无伤大雅的“surprise”的,所以她很从容的推开门,往门里探入半个脑袋,唇边勾起一个调皮的笑容,故意压低声线伪装出一个阴森森的声音:“晚上好,L。”

“……”那个黑发男孩没有回应,他用一种很奇怪的姿势蹲坐在软垫上,面对阳台,纤细的小臂环着自己的膝盖,不知道是在看窗外的春雨还是在发呆,总之他根本不关心推门的是人是鬼,他压根连头都懒得回。

“真是的,这么对待淑女可是很不礼貌的啊。”A顿时觉得有些挫败,直接推开门嘟嘟囔囔的走进来,虽然嘴里这么说,她可一点都不在意这所谓的“冷遇”,第一次见面她就知道,这个小屁孩儿根本就不懂得怎么与人相处。

“我知道来的是你。”L含含糊糊的说,他这才慢吞吞的转过身,还是古怪的蹲姿,一双深邃的黑色眼睛透过额发打量着来人,由于他的皮肤苍白得堪称病态,双眼底下的青黑就格外明显起来。至于他说话为什么不清不楚,纯粹是因为齿间还咬着半颗草莓,红色的果汁总算给他的嘴唇染上了看起来健康点的粉红色。

A一边打量着L房间里的环境,一边兴致勃勃的顺着他的话题发问,这也算是一个引导话题的小技巧:“哦?你怎么知道来的是我?”

“……”L似乎没听到A的问题,他咽下草莓,转头就去摸放在垫子旁边的饼干罐子,他已经快被乱糟糟的书籍活埋了,现在的他就缩着身体蹲坐在一堆书里,背对着窗台,最矮的那摞书上放着吃了一半的草莓蛋糕。

饶是A被这般无视不禁也有点尴尬,她只好借此去打量L的房间——实话实说,这个房间大概是华米兹装潢最好面积最大的几个房间之一了,落地窗又明又亮,即使陈列了好几组书架也显得格外空荡,甚至还有供人商量要事的会议桌和舒软的长沙发。

不过居然没有床。

正在A为这点感到奇怪时,L总算没有让女士一直尴尬下去,他打开饼干罐子,用奇怪的的手势捻起一个小熊饼干捏了捏,才不紧不慢的说道:“因为脚步声。”

“脚步声?”A转头,她觉得L在胡说八道,毕竟她有刻意收敛步伐了,即使观察力如她自己都不能在这短短的距离和伪装下判断出一个人。

更何况这种判断是建立在对一个人的了解上的,要对对方的所有习惯和小动作了若指掌,还要有极其敏感的听觉,才有可能准确的判别出一个人。

而L平时就宅在自己房间里,连吃饭都很少和他们在一起,又哪来的机会去细致观察他们每一个人,并牢牢对号记住的?

“是的,脚步声。”L把饼干送进嘴里,舔了舔指尖,头也不抬:“你的脚步其实很有特点,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发现了。”

他一抬手,把小熊饼干全部倒在垫子上,开始尝试把它们一个一个叠起来:“你总是穿皮鞋,以及不知道你自己有没有注意到,你的右脚落步时总是脚尖先着地,因此比起左脚步伐会更轻,左脚鞋跟的磨损会更严重些,你的双脚迈步时都有个足跟微提的动作,走路时背脊和小腿绷得很直,尽管已经纠正得差不多了,但是放松时还是会微微外八,你应该学过芭蕾,不过已经有一到两年的时间没有练习了。”

听到这些推理,A不感到惊诧是不可能的,她很清楚自己和L打过照面的次数绝对不超过五次,而且其中四次都在隔着很远的餐桌上,但是仅仅是这些短暂的接触,L就能观察到这个地步吗?

“因为你也喜欢吃甜食,所以我对你的观察更多一些。”L最后做出这个让人啼笑皆非的总结。

“好吧。”A收起一瞬间莫名心头发凉的感觉,她没有看到男孩额发背后冰冷探究的眼神,于是把一切归结于自己想多了,径自走到沙发边坐下,她知道L是不会浪费多余的精力来请她坐下的,所以还不如自己随意一点。

“你在这里习惯吗?”A随手拿起桌子上的书——Henri·Ellenberger的《弗洛伊德与荣格》,下面是同作者所著的另一本《让内与阿德勒:发现无意识之理性主义》,不禁微微挑起眉梢,随手想要翻开看看L看到哪了。

“没什么不习惯的。”L开始拿起叉子摆弄幸存的草莓蛋糕。

这个孩子果然有冷场的天赋。A有些无奈,她注意到手里的书虽然有翻看过的痕迹,却整洁如新,仿佛主人就真的仅仅只是随意的翻开看了看,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就扔到一边不管了。

“你喜欢心理学?”A阖上书本,目光落在百无聊赖的男孩身上,饶有兴趣的问。

“不,那只是常识,我更喜欢看小说。”L的左手握着自己圆润膝头,他的手指很漂亮,纤长而干净,紧窄的下颌懒洋洋的搁在另一只膝盖上,右手用一种很独特的手势——食指拇指指尖相触,其他手指微微翘起、一个类似于兰花指的姿势捏着甜点叉,挑起白色的奶油送入口中,一边漫不经心的用眼神指了指离自己最近的那堆书:“推理小说。”

“我也很喜欢推理小说,应该说,华米兹的大部分孩子都很喜欢。”A笑了笑,把手里的书端端正正的摆回桌子上:“不过倒是没有几个人把这么晦涩难懂的心理学知识当做是常识看。”

L没有说话,只是专心致志的去对付他手里的蛋糕,A观察了他一会,忍不住开口问:“你的晚餐就吃甜点?”

“不然呢?”反倒是L对这个问题感到了奇怪,他歪头掀起眼皮,伸出舌尖舔去嘴唇上沾着的奶油:“甜食能给我提供思考的能量,还能让我的心情更好,我喜欢吃甜食。”

等等……A不禁开始回忆她和L在餐桌上碰面的每个细节——黑发男孩的位置总是最靠近渡的,所以和她隔着的距离实际上不算远,她有很多机会去注意男孩的吃相,不过说起来除了早就被众人吐槽过的蹲在椅子上的恶习和奇怪的用餐姿势,他似乎还真的是对甜食格外情有独钟,至少那几次A从没见过他吃蛋糕和冰激凌以外的食物。

“真是……渡和Roger是怎么容忍你这些的。”A忍不住想扶一扶额,不过她也大概能猜到,一个孩子任性起来确实是很让人头疼,估计两位老绅士都为此废了不少口舌吧,想不到华兹米的自由教育不干涉孩子发展的方针居然也有让教育者无奈的一天。

“好吧,我们先不讨论这个,我也喜欢甜食,所以基本赞同你的说法,你继续吃你的蛋糕,在这期间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如何?”A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步一步靠近坐在书堆里的黑发男孩,L明显还是抗拒被他人靠近,察觉到A的意图的时候他放在垫子上脚趾瞬间蜷紧,眼睛也警惕的抬了起来,薄薄的嘴唇抿成了一条冷淡的直线。

——真像一只容易受惊的幼猫不是吗?可爱极了。A被自己脑海里的想法逗笑了,她轻咳一声,照旧拿捏着最合适的距离在L面前站定,两人对视片刻,L眼中的敌意在女孩笑盈盈的目光注视下逐渐软化,最终他垂下眼睛,开始继续吃那碟可怜的草莓蛋糕。

A看了看周围,没有什么可坐的地方,于是她很随意的一掀裙子,直接盘膝坐在了软绵绵的红地毯上,根本不顾这样有多毁形象,她甚至还在L投来诧异的目光时眨了眨眼睛调侃了一句:“淑女的豪放可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见到的,记得要帮我保密哦。”

“……”L用沉默作为回应。

A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她随手拿过摊在一边的报纸——每个孩子在清晨必会收到的礼物。目标明确的翻开两页,把第三页的大标题展现给L看,虽然小屁孩儿头都没抬:“看过吗?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拉夫堡连续杀人案’。”

闻言,L握着叉子的手顿住了,再抬手时直接把剩下的一大块蛋糕戳了起来,一点一点舔着手上沾到的奶油,说:“看过。”

“游戏很简单,规则就是——在有限的、只有媒体透露的模棱两可的信息的情况下,进行犯罪模拟,我们来比一比,谁的推理更接近真相,谁整理出来的细节更多。”A一点也不意外L的回答,她眯起眼睛,慢悠悠的说,她表现得胸有成竹,甚至笃定面前的男孩不会拒绝。

沉默了许久,黑发男孩才抬起垂了许久的下颌,黑眼睛第一次锁定少女的脸,A再次有了被什么猎食动物锁定的错觉。

“这算是挑战吗?”L问。

“算是?不过鉴于我和别人玩这个游戏已经玩了几年了,你岁数也还小,所以我给你一天时间如何?”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A挑起一边眉梢,戏谑的说出了一句计划外中的挑衅话语。

“不需要。”L的眼尾有一瞬间的抽搐,少女甚至在那双原本不怎么有神的瞳孔里读出了破天荒的压抑的怒气。“我现在就能打败你。”

“这可不行,淑女是要睡美容觉的。”验证了心底的想法,A告诫自己不要笑出来,她再度恢复成那个举止优雅的小淑女,慢悠悠的站起身,把报纸叠好放在一摞书的顶端,然后躬身,伸手把L小朋友的下颌捏了起来。

L毕竟还只是个6岁的孩子,估计以前活的也还算是养尊处优顺风顺水,没有过什么被人挑衅的经历——尤其是被女孩子调戏的经历,所以他的动作一时僵住了,只是条件反射的顺着靠近他的人动作抬头,黑眼睛恶狠狠的瞪着,表情也控制得不太到位,明明是想强撑严肃,却因为嘴唇轻微的嘟着,整个人看起来神奇的有种可怜兮兮的味道。

见状,A一时没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L被这么一笑,顿时反应过来,一巴掌就挥开了A的手,紧接着就下意识的往墙角缩了缩。

“放心,我没有恶意,虽然我对你的经历有些好奇,但我也并不想知道,因为你已经来了华米兹,所以你的过去就已经和我无关了。”A站直身体,揉了揉被打红了的手背,在L戒备的目光中突然在自己身前用手比了一个高度,L的黑眼睛顿时再度瞪圆,两人都明白这个手势是什么意思。

“不过你也太矮了,虽然才六岁,以后还有发育的空间,但是照这么下去恐怕以后个头会长不过我?毕竟你只吃甜食,糖分除了催人横向发展和患上糖尿病就没有什么太多的优点了。”A依旧笑眯眯的,“你看,你现在才到我的胸口,我和你不一样,我还是很爱吃水果蔬菜等健康食品的,所以你以后一定会比我矮——”

少女笑意盈然,一字一顿:“‘小’L,或者你的真名其实叫Little?”

被这么挑衅,L一个没注意直接失手“啪”的一声打翻了手边的盘子,然而这也只是他最失态的一瞬间了,剩下的对峙他只是用手指下意识的捏紧膝盖,虽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动作,也没有像同龄男孩一样一点就炸,但他明显提高了声音,虽然听起来还是平平淡淡的语调:“我一定会比你长得高的。”

“哦?就凭你天天就吃蛋糕?”A一摊手:“好好学学生物吧,小L,你的常识大概还需要扩充,如果你知道人体所需的六大物质后,就没这个底气跟我大声叫板了。”

“我知道。蛋白质、糖、脂肪、维生素、水和无机盐。”L忍着被质疑智商的怒气,冷冷的说。

“知道你还天天吃蛋糕啊,那活该你长不高。”A的激将法越玩越溜,不过也点到为止,比如说完这句话她就不再激怒这个可怜的小男孩了,虽然逗逗他很有意思。“那我拭目以待吧,希望你以后能和我在同一高度平视,我要去睡觉了,晚安,小L。”

说完她就转过身,背对L做了个鬼脸,心情极好还偏偏要表现给L看的刻意蹦蹦跳跳的往门口走。

“我以后一定会比你长得高的。”A关上门的时候,L最后又宣布了一次,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恶劣的女孩听。门缝里的黑发男孩虽然还保持着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但反而看起来又气又委屈,他的教养明显很好,情绪控制能力也很强,只是生活经验明显还是太过匮乏了。A感觉自己的肚子笑的有点疼。

“啊,看样子今天的任务是完成了,Roger真该谢谢我。”A背着手,小皮鞋在光滑的地板上转了一圈,哼着歌往楼下走,她在离开前还体贴的敲开了Roger的门,对这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代理院长说:“L估计现在很渴望吃些健康食品,我建议晚上给他加一餐,还有,晚安。”

接受了Roger的晚安吻,A很快就回到自己的房间,还没有打开灯,就听到里面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由得叹一口气:“Dani,我说过很多次了,不要在我的床上吃东西。”

“你去找那个新人了?”突如其来的光明让趴在床上玩棋盘的人微微眯起眼睛,那是个金发的少年,他转过头,一双半睁着的棕色眼睛望过来,嘴里还叼着半片薯片,整个人显得懒洋洋的,声音也懒洋洋的:“怎么样?好玩吗?”

“该怎么说呢,要不明天你和我一起去找他玩?我想你会喜欢的。”A收起按下开关的手,勾起唇角:“他很有意思,我似乎明白渡为什么会这么看重他了,不过现在的L,还只是一个不愿意服输的幼稚小鬼而已。”

“唔,那说起来倒和我挺像的。”D咬碎薯片,耸了耸肩,他打了个哈欠:“抱歉,今晚请你去我的房间睡吧,我——”

剩下的话被A一抱枕扔过去堵回了他的嘴里。

“滚回你自己的房间,立刻马上。”A保持微笑,“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就是因为昨天输了不爽然后就给我没事找事。”

“好吧,我承认我运气的确不好。”Daniel把抱枕从自己脸上扯下来,耷拉着眼睛无精打采的从床上爬起,不情不愿的往门口走,嘴里还嘟嘟囔囔:“薯片就施舍给你吃了。”

华米兹第一淑女对此的回应是狠狠把把门拍在了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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